迪布雷德公爵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。

  面对从未见过的爸爸的模样,蕾妮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,亨利和伊萨克也红了眼眶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  “别胡说,这不可能,小不点怎么会,为什么……怎么会。”

  伊萨克语无伦次地呢喃着。

  这时,低着头的迪布雷德公爵,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极低的声音。

  “莉塞特。”

  一阵风吹过敞开的窗户,窗帘随风飘动,书桌上的相框被吹倒了。

  莉塞特夫人灿烂的笑容映入眼帘。

  她仿佛在说:

  【你看,你会幸福的,无比幸福。】

  蕾妮扑进了爸爸的怀里,爸爸紧紧地抱住了她。

  跨越苦难,终于重逢的他们,能做的,只有紧紧相拥这件小事,但这样就足够了。

  因为眼泪、心跳和呼吸,都在诉说着一切。

  谢谢你回来。

  谢谢你等我。

  在第四次人生中,蕾妮终于与家人重逢。

  夜枭的啼鸣都被吞噬的黎明时分,万籁俱寂。

  西奥多凝视着在床上沉沉睡去的蕾妮,目光温柔如水。

  “陛下传话说,天亮前要将她送回去。”

  “让贾贝琳去吧。”

  “小姐她……”

  见西奥多沉默不语,诺斯低下头,退出了房间。

  他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女儿如瀑的长发,她睡得那样香甜,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。

  为什么我没有保护好你们?

  曾经立誓要用生命去守护,如今誓言早已破碎。真心被时光侵蚀,锈迹斑斑,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。

  他一度认为,爱毫无价值。如果爱注定要让人一生彷徨在没有绿洲的沙漠中,那么真心根本就不存在,他这样告诫自己,也这样活着。

  行尸走肉般,活着只是因为没有死去,毫无意义的目标填满了视野,就在这时,她出现了。

  【请您成为我的父亲。】

  他曾是一个懦弱的父亲,无视了她恳切的祈求,而小小的她,即使面对如此愚钝的父亲,也从未放弃。

  【因为我是爸爸的女儿,所以我很开心。】

  有多爱她,就有多痛恨那个近在咫尺却不识女儿的愚蠢的自己。

  然而,她对如此无知的父亲依旧温柔,所以……

  “我究竟是如何忍受,将你从我的怀抱中剥离的呢?”

  “蕾妮。”

  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。

  他一直试图回避的情感,最终却成就了完整的家庭。它拯救了他,也拥抱了那些他无力守护的人们。

  【这个孩子一定会让你明白,爱是多么伟大的情感。】

  耳畔仿佛响起了挚爱之人温柔的声音。

  你说得对,莉塞特。

  【你看吧。】

  是的,你说得对。

  你总是对的。

  所以此刻,我是多么渴望你在身边,拥抱这个孩子。

  *

  当蕾妮醒来时,已是阳光明媚的上午,她感觉身体格外沉重。

  “唔……”

  她以为自己生病了,皱着眉头,缓缓睁开眼睛。

  “这是什么情况?”

  她向右转头,发现伊萨克像抱玩偶一样抱着她,双腿还缠着她的腿。

  她向左转头,亨利则以标准的姿势紧贴着她,连呼吸声都听不见。

  然后,她看向前方……

  “睡得好吗?”

  “啊!”

  蕾妮被突然凑过来的约翰吓了一跳,惊叫出声。

  约翰瞪大了眼睛,说道:

  “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。”

  “怎么……不是,哥哥们为什么都贴着我睡觉?而且还是在爸爸的房间里?”

  “早上来叫你起床,结果不忍心叫醒你,就一起睡着了。”

  “现在几点了?”

  “十二点。”

  蕾妮再次发出尖叫,跳了起来。

  疯了!

  就算再怎么疲惫,也不能睡到这个时间啊,这简直是疯了。

  “王宫那边肯定在找我了。哎呀,没能按时回去,选妃……”

  “我已经让贾贝琳代替你去了。”

  窗边传来了迪布雷德公爵的声音。蕾妮转过头,看到坐在茶几旁的爸爸向她走来。

  “所以,再睡一会儿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再睡一会儿也没关系。”

  迪布雷德公爵摸了摸她犹豫不决的脑袋。约翰淡淡地笑着,紧贴着她睡着的亨利和伊萨克则像在说梦话一样,动了动眉毛。

  蕾妮感到一阵莫名的羞涩。

  “如果被别人看到,一定会觉得我们像真正的一家人。”

  在第一次人生中,她曾羡慕地看着米娜和阿米蒂埃公爵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午觉。

  枕着阿米蒂埃公爵手臂入睡的米娜,脸上洋溢着安心的神情,那时,蕾妮也渴望着能和某个人拥有这样温馨的时刻。

  “那就再睡一会儿……”

  蕾妮嘿嘿笑着躺回床上,用力踢了踢被子,想把它拉过来盖在身上。

  紧接着,伊萨克的腿就搭在了她的肚子上,亨利也翻了个身,朝她这边靠了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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