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暴雨倾盆。

  沈安和沈荣却突然回到沈家大宅。

  沈荣跪在地上,哽咽道:“岳父大人,娘亲快不行了,如果可以的话,请您随我和安妹一起回顺天府一趟,娘亲想见您最后一面。”

  金赐不禁长叹一声。

  这些年以来,他眼睁睁地看着无数曾经的亲朋好友离去,本以为可以放平心态,但是总有些人,无论如何也放不下。

  但是他又不能答应。

  如今沈熙妍已经七十多岁,身体每况愈下,他一刻都不想离开。要是将她一起带到顺天府,想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
  沈熙妍轻轻握住金赐的手掌,柔声道:“夫君,你的心意妍儿明白,妍儿可以照顾好自己,你放心跟着安儿她们一起前去,不要让小红妹妹带着遗憾离开。”

  金赐不顾沈熙妍的反对,在她苍老的手背上,深深的吻了一下。

  “妍妹,等我回来,一定!”

  一行人马不停蹄,狂奔半个月,终于抵达顺天府。

  京城最繁华的地段,屹立一座奢华的大宅,五米高的围墙,犹如一道城墙。

  穿过幽深僻静地花园小路,直达一处精致的小院。

  金赐愣在原地,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小沈的府邸,而这里的布局,与沈家大宅何其相似。

  小院里,隐隐传来哭泣。

  一名老妇静静地躺在床上,满是皱纹的皮肤,干瘪的脸颊,苍白的头发……

  曾经十七岁,美艳又懵懂无知的小丫鬟,真的老了!

  而在床头,一名头发花白,瘦弱骷柴的老头,正紧紧地握住老妇的手心。

  “沈弟,小红,大哥来了……”

  任何痛苦,都比不了容颜的衰老来的真实!

  仅仅五六年没见,曾经富态的小沈夫妻,已成这般模样。

  小沈骤然落泪,凑到小红的耳边轻声道:“娘子,你快醒醒,金大哥来了……”

  小红挣扎了很久,终于睁开了双眼。

  “公子……”

  声音脆弱无力,已经微不可闻。

  金赐轻抚小红满是皱纹的脸庞,征得小沈同意之后,低头亲了小红一下。

  “小红,你不用说话,大哥都明白。一直以来,你对大哥有好感,但更多的是出于感激之情。其实在你的心里,你最喜欢的人,一直都是沈弟。若是有来生,我愿早点与你们相识,早点将你介绍给沈弟,早点与你们结成亲家……”

  小红黯淡无神的眼里,却有一丝复杂的神色,想要说什么,却又无力说话。

  小沈温柔地看向小红,再次落泪。

  “金大哥,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,我知道娘子是真心喜欢我的,但是娘子也是真心喜欢你!”

  “或许是时机不对,或许是天意弄人……”

  “如果真的有来生,我愿不再与娘子相遇,成全大哥和娘子,如此娘子便不会心有牵挂,可以更加快乐的度过一生。”

  小红的眼角滑落一滴泪珠,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说了一声:‘谢谢你,夫君!’。

  话音刚落,小红的双目渐渐闭上……

  一位佳人终究抵不过时间,消失在历史的长河。

  “沈弟,你要保重身体,我会留在这里,陪着你送别小红一程。”

  金赐刚想回头安抚小沈,却感觉手臂一凉。

  只见一滴滴暗沉的血液从手臂上滚落!

  抬头一看,小沈已经口吐黑血,倒在床头,奄奄一息。

  “沈弟,你这是做什么!”

  金赐惊吼一声。

  很显然,小沈已经事先服毒。

  “金大哥,小红走了,小弟也不想独自留在人世,还好在最后一刻,能有大哥相伴,此生无憾!”

  小沈缓缓倒在小红的身边,已无气息!

  沈家众人纷纷大哭。

  金赐如遭重击,身体止不住颤抖……

  他真正第一次体会到失去至交好友之痛,同样不输至亲离别之苦!

  整整七天。

  金赐一直守在灵堂,寸步不离,直到两人下葬,他都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。

  功名利禄,荣华富贵,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……

  若是可以,他宁愿散尽家财,换来身边人多活一天!

  乘坐回家的马车。

  金赐双目无神,不知该望向哪里……

  虽然儿孙无数,但此刻自己是那么的孤独!

  除了小妮子,他已经一无所有!

  迈入家门。

  院子里,坐在椅子上一直守着自己,等着自己的人,也只有小妮子!

  金赐紧紧搂住沈熙妍,无尽地恐慌和窒息感压迫而来,喉咙已经无法呼吸,不禁双目一黑,倒在小妮子的怀里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。

  幽静的房间里,金赐缓缓醒来。

  这是两人的婚房,这里有着他们很多人快乐的回忆。

  只是过了五十年,曾经崭新的婚房,已经处处透露着腐朽的气息。

  残破的家具,坑坑洼洼的地面,泛黄的被褥……

  唯独一副百子千孙图,因为被装裱在相框里,日久弥新。

  “夫君,你醒啦……”

  清脆的声音传来……

  朦胧中,眼前又是小妮子青春娇媚的脸庞。

  金赐狂喜,瞬间从梦中惊醒。

  可是一切没有改变。

  小妮子正佝偻着身子,担忧地坐在床边。

  “妍妹,我睡了多久了……”

  沈熙妍看见金赐无恙,顿时泪如雨下。

  “夫君,你已经睡了七天了,妍儿真的好害怕,害怕夫君离我而去!”

  “如今看到夫君醒来,妍儿又好痛苦,因为妍儿现在才明白,夫君心中的那份孤独和彷徨!”

  “妍儿很想夫君永远活在世上,同时又不想夫君孤独的活在世上……”

  “妍儿本来不怕死,但是妍儿现在真的怕了……”

  金赐心疼地搂住白发苍苍的沈熙妍,柔声道:“妍妹,不要害怕,世间终有轮回。就像小俞曾经所言,只要我们心中有爱,哪怕百年千年,我们终会再相遇!”

  沈熙妍怔怔地看着金赐,终于轻轻地吻在金赐的嘴唇上!

  时隔二十年,这还是沈熙妍第一次不再顾及苍老的容颜,主动献上一吻。

  两人在这一刻皆已看开。

  从此以后,两人仿佛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年纪,再也没有提及生老病死。

  除了偶尔照顾儿孙,就是游山玩水,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天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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